在分手那天,為了不哭,我試過很多方法︰跑步,倒立,看周星星……

我是學機械專業的,我知道,有的時候機器都是很難控制的,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的感情。

但是那天我成功了。

晚上在洗頭髮的時候,不小心洗髮水掉進了眼睛,伴隨著眼角刀割般的劇痛,眼淚就默默流了下來,淌在皮膚上,很冷。彷彿不是我自己的眼淚,只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經過我的眼睛流到這個世界罷了,我的眼睛只是它的一個經過。

看來我注定為這個女人流眼淚。

也許多年以後,我仍然不會忘記那個在操場邊橘黃的路燈下面,在那個有霧的夜晚裡,當我說出那句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之後,那張陷在黑暗中的空洞的臉。

黑暗幫了我們的忙,讓我們都看不清楚對方的臉。無論對誰來說,這都是一件好事。

她走的時候,我木木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那雙我無數次用雙臂纏繞的的削瘦的肩膀倔強地從一盞燈走向另一盞燈,最後消失。

以前,我憎恨看別人離別的背影,我總是在別人離開之前轉身先離開。但是這次我卻沒有迴避,我要把她的背影,她的桃花般的笑容,她身上的味道,她的一切一股腦嵌在腦子裡,死死記住。

因為我曾經聽一個人說過,當你不能去擁有一個人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在畢業以前,當我們得知各自去向以定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日無多了,每次一起在超市買東西吃的時候,我都會挑核桃仁,因為在我小時候被課文被不出的時候,我聽我奶奶說過,核桃仁可以增強記憶。我想記得我們最後在一起的時光,以後雖然不能在一起,但是還可以擁有回憶,我是一個很會為自己留後路的人。

由於處分在身,拿了張結業證書後,我大學就畢業了。聚會後,兄弟,女人,大家都各奔天涯。

●我

實習過後,我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有大大的陽台的房間,開始另一種生活。

那一層樓有四個房間,兩個空著,一個房間住著一個時常穿一件另人想入非非的裙子的女孩子,漂亮而冷漠。總共和她說過三句話--我是新搬來的,我叫方斌,請多多關照。她說了三個恩。

我在自己的臥室四壁貼滿了深藍色的牆紙,每天晚上睡在床上,就好像睡在大海的懷抱,很多色彩斑斕的魚在我身邊游來游去,溫馨而安逸。

很少做夢。

我一直以為人不要成長,就要不斷搬家,漂泊。每次我搬家都會把我所以的東西、記憶整理清楚,該丟的丟,該留的留。明天了路還很長,我不能背負太多東西上路。

後來我發現有一些東西不是說丟就能丟的。有些明明已經沉如記憶海底杳無音信的人或事在某一個午夜夢回或與很多朋友一起談笑風生的罅隙浮出海面,觸目驚心。

原來搬不搬家都沒有分別,因為腦袋始終沒有搬家。

由於是頂樓,陽台很大,對面是藝術學校的女生寢室。臨月搬到我旁邊後,如果他下班早,天氣又好的話,我們會在陽台上一起邊吃晚飯邊看夕陽。我們沈默地看著天空不斷的變化,酒紅色的夕陽像一個慈祥的老頭,用蒼老的聲音絮絮叨叨他的前塵往事。各種無惡意的小蟲子在身邊飛來飛去。樓下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步履似乎都很堅定。

人在身臨美好的景色的時候,總是想著和最喜歡的人一起度過。我看側頭看她,她的長髮在晚風中像水草一樣冉冉地向我飄著,露出粉紅色的耳朵,眉毛微蹙,彷彿有無限心事。

夕陽均勻地撒在她的臉上,有一種版畫的效果,深刻而雋永。看著她,我想起另外一個女孩。這時,對面女生寢室傳來一聲聲野狼哭鬼嚎︰阿姨﹗開燈,寢室看不見了,老巫婆開燈﹗真的很懷念那段睡在517,5號床上的那段歲月啊,臨月笑著說。我也是。

一段歲月刻骨銘心,大多是因為在這段歲月中,曾經有一個人陪我們一起走了一程,然後離開,各自懷念。最後連我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們是在懷念那段歲月還是那個人。

看著她,我有一點於心不忍,當初我的一個好朋友林星臨走的時候讓我替他照顧她,直到她找到下一站。

那你呢,看的出你還喜歡她的對不對?我說。

喜歡有什麼用,我沒有給她幸福的能力,以後我的生活就是每天無休止的加班,每月幾百塊工資,看來這種生活還要維持幾年,我不能每天回家讓她聞我的一身機油味。

誰說不可以帶著老婆闖蕩江湖,事在人為。我說。我知道林星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畢業後一心想要闖蕩江湖。

也許別人可以,但是我不可以。他說的很堅定。

我很明白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那種可以心安理得地讓喜歡他的女孩跟著他一起受苦的人。他說如果他有一百萬他就娶臨月,但是他說他沒有,而且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有。

也許她願意等你呢,我說。

我覺得等待是一件最痛苦的事情,我不喜歡等人,也不喜歡別人等我。

可是等你有了一百萬的時候,也許她早就是別人的老婆了。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說完他就走了。

我答應了他。我照他的意思去做了,給他介紹帥哥。每次問她對別人印像如何,她總是說很好啊然後就沒有下文了。看的出,她始終不能忘記林星。公司的聚會她也不參加,笑容難得一見。

我像一個患了絕症的醫生,醫不好自己,最後對醫治別人也失去的信心,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一天消沈下去。

一天,和她一起看《蘇州河》的時候,看到半中。傷感的音樂響起來“可我的眼前總是不斷浮現你的臉,而你就像一陣風,吹過我身邊,輕輕吹走我的歡樂,,慢慢留下寂寞,慢慢看到我的眼前……”臨月忽然趴到我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她像一只小動物一樣嗚咽著,肩膀有節奏地微微起伏,她說這是她和林星看地最後一張片子。聽到她的哭聲,我開始嫉妒林星,不知道那個女孩會不會為我流眼淚。

也是我的肩膀已經很久沒有人依靠的緣故,那一刻,我的心變地很柔軟。

我告訴她林星一直在騙她,其實他一直還喜歡她。

不知道這算不算出賣朋友。送她走的時候,我開始後悔自己口不密封,我很清楚林星的為人。但是也許愛情可以讓奇跡發生,雖然發生在別人身上,也算是一種安慰吧,不是說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嗎?

●臨月

一下火車,撲面而來一陣腥甜而潮潤的海風,由於海風的緣故,使這裡的歐式建築都帶著深深的憂郁。這就是林星的家鄉了。

當時,林星正在很專心地修一太機床,我站在他身邊足足有無分鐘,他不經意揚起頭才看見我。

看見我時,我發現我臉上已經都是淚水了。

他脫下滿是油垢的手套,在隆隆的機器聲中走過來,木無表情地說︰“你來幹嘛?”

看著他一點驚喜也沒有我很難過。我掂起腳湊到他耳邊大聲說︰“你還喜歡我的對不對?”

他像是沒有聽見,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拖到車間外面,很用力,捏地我很痛。

我說方斌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真的不在乎,我們可以一起努力……

可是我在乎,他粗暴的打斷我的話,臉像以前喝過酒一樣紅起來。還有我已經不再喜歡你了。頓了頓他又說,就算還喜歡你,我們也沒有可能了,過些天我就要出國了。

他語氣稍微溫柔了一點,回去吧,說完他毫不留情的鑽進了車間。

我抬頭,又見夕陽。透過我的眼淚,夕陽看起來像是剛被儈子手開膛剜出來的心臟,被丟在一快白布上,一博一博地冒著熱氣,染紅了一大塊。

每一個人都有不開心的時候,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去坐公車。我知道我家鄉最長的公交路線是12路,念大學的是28路,恍恍惚惚地坐在車上在鬧市區穿行,街上一張張蒼白漠然的臉像魚一樣游過,變幻的霓虹燈在人們頭頂閃爍,幻化成一朵朵豔麗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就這樣終點點到起點,從起點到終點,車一直開,開到我覺得我不寂寞。

為了弄清這個城市最長的公交路線,我決定留下來。

我在一家小廣告公司找到工作,公司在一座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大廈的頂樓。以前經常聽林星提起他家鄉的大海,聽他吹噓它是如何如何漂亮。現下每天倚在窗前看著大海潮起潮落,發現它也不過如此,它像一個巨大的啞巴傷口,嗚嗚地想要說些什麼,卻不表達不出來。

一個月以後,林星去了義大利。我淪陷在錦華凌厲的攻勢裡,答應了他的求婚。既然不能和最喜歡的人再一起,和什麼人結婚已經沒有分別,都只是嫁給婚紗於婚戒而已。

接到媽媽的電話,我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沒有告訴錦華,一個上街買了一個大大的蛋糕在陽台上吃啊吃啊,吃到哽脖子還是沒有吃完,正人面桃花地想著去年生日的種種情景,忽然吧嗒一聲巨響,天上掉下一堆白色的、人狀的、長著翅膀的白色怪物,是天使嗎?走近一看,原來是林星的臉,他微微地張開眼睛疲倦的說生日快樂……

後來我終於知道了這個城市最長的公交線路是30路,路程兩個小時,開到旁邊一個小鎮。

●我

臨月走的時候,流給我幾本書和一缸金魚,書我看了,金魚總共六條。不知道是我照顧不周還是換了主人的緣故,一個月後,紛紛死去。

不久,我聽到林月和別人定婚的消息,閃電般難已置信。

晚上,跟往常一樣,我去打線上遊戲,我並不喜歡線上遊戲,直是打的時候可以讓我忘記一切,什麼都不用去想。打開畢業記念冊,看到林星的一段留言︰秋天,適合結婚的季節,選一件喜歡的婚紗穿上去,剛好,不冷也不熱,還有火紅的楓葉做你結婚照的背景。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你是否會想起小時候和隔壁男孩子愛草地上過家家的時候,他提你戴上的那枚青草戒指,如今他在那裡?如今那些花和草都老了嗎?記得,做了人家新娘以後就不能再貪玩了。

空閒的時候,我還是會一個人在陽台上看夕陽,聽對面女生喊老巫婆,我清楚的記得我是多麼喜歡她們當中的某一個人。

我忽然明白有情人是不可能終成眷屬的,因為上帝很孤獨,他嫉妒所有過得幸福的人,所以他非把每一個人弄地跟他一樣孤獨,他才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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