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帥飛

 　　今年的冬天冷得讓人無處可藏，我老是覺得單薄與寂寥，那些曾在我身上發生的溫暖故事，讓我的感情無端地蔓延，像水一樣浸泡得讓人思緒萬千。外面飄著雨，屋裡很溫馨很暖和，坐在燈下的思念，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那年我被公司派到鳳山培養訓練，學習完後出去玩。路途中，我吐得一塌糊塗。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讓我痛入骨髓。中午時，我閉目倚靠在玻璃車窗上休息，聽到敲擊玻璃窗的聲音，睜開眼，是班上的一個同學，他問我是否好些了？此時的我一定醜極了，蓬頭垢面，臉色蒼白，眼角肯定還有眼淚的殘痕。我說，好多了，他說，下來吃飯吧。我拒絕了。他走上車來，耐心地說服我下去吃飯，我拒絕不了一個還不太熟悉的人的好心，於是下了車，餐桌上，他不停地為我夾菜。吃完飯後，還特意為我買了兩罐優絡乳，他的臉上滿是明淨的笑容，全身帶著一種親切的氣息，自然而不做作。晚上到了飯店，他提著我的行李一直把我送到房間，對我說，好好休息，做個好夢。
 　　第二天上車時，他和別人調換了座位，我倆坐在了一起。我們慢慢地聊起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肖瀟，一個很普通很好記的名字。他的個子很高很挺拔，他的頭髮很濃很黑而且蓬鬆，全身上下非常地潔淨，一種蓬蓬勃勃，讓人感受到爽心悅目。我們談得很投機，旅途有了一個聽我說話的伙伴，我的孤獨感減少了許多，而且他大多的時間沈默不語，給我說話提供了充足的空間。疲倦時，我不知不覺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半點思想準備，只是一種內心的真誠和自然。等醒時有些不好意思，他為了消除我的尷尬，攬著我的肩說︰“借我的肩膀給你靠。”這是很溫暖很寬厚的肩，頭髮飄來若有若無的暗香，他的手輕輕地攬著我的肩，很輕很柔很自然。我知道在自己身上要發生某種故事，但我也不想拒絕。
 　　我們總愛在晚上出來溜達 ，有時長些，有時短些。我只想單獨看看他，單獨和他說說話。再黑暗的地方，我都能感覺到他明淨無邪的笑容，明亮的眸子，我喜歡挽住他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體味那種無處不在但又不張揚的貴族氣息。我還喜歡他撫摸我的頭髮，聞我的髮香。有一個陪伴我的肖瀟，我每天都那麼興高彩烈。每次出遊，無論他身在何處，我最大的任務便是搜尋他的身影。我不知道我到底放不下的東西是什麼？是那種親切自然的氣息，還是蓬勃的朝氣，還是那種對我不做作的細微體貼的關心……我不想把它想得太透徹，我只知道每晚睡覺前都要把白天和他在一起的情景反覆回憶，每想一次便多一次甜蜜與溫馨。旅遊結束了，分手的時候相互交換了電話號碼，心裡很悵然。
 　　回到了家，我的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有意無意中總有一種讓我牽掛的東西。我常想起肖瀟，其實也就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他愛撫摸我的頭髮，聞我的髮香，每天給我買一些小零食，每次下車為我提行李，溝溝坎坎時拉我一把，陪我在小徑散步，反正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但卻讓我回憶千遍也不厭倦的事。
 　　再是悵然若失的日子也要一天天地過去。一天突然接到他的一個電話，說他要出差到T城。我的快樂像蓄滿水的閘一樣，拼命地想釋放，我激動得有點失態，那時我才知道，他在我心中已有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肖瀟仍是老樣子，蓬鬆的頭髮，潔淨的衣服，陽光般的笑容。他走過來輕輕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把頭湊近我的頭髮說︰“仍是那麼香。”我緊緊挽著他的手臂。我們在飯店吃飯時，我入神地看著他，看他偶爾投來的深情目光，我小心地為他剔去魚刺，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那種感覺彷彿是過了一輩子似的。
 　　他總是忙，雖然我們每天都通電話。但是難以見面，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更讓我心亂如麻。一天他打電話叫我陪他吃晚飯，到了約定時間，我興沖沖跑到賓館時，人已經不在了。撥通他的手機，他在網球場，正在興頭上，他說他不想吃晚飯了，我一聲不響掛了電話。為了和他共進晚餐，我下午逃班，做面膜，換了幾套衣服。雖然我知道這樣做有點做作，但我總想讓他見到我最美麗的時候，我所有的美麗只想為他綻放。可是輕輕的一句話，就摧毀了我所有的努力與苦心。這是一種燃燒自己，卻燃燒不了別人的寂寞感情。
 　　我茫茫然進了一家酒吧，要了長城干紅。酒很紅，像欲哭無淚的愛情。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我們之間沒有承諾，誰也無法承載明天的那種厚重，但我為什麼要這樣？
 　　以後的兩天恍恍惚惚的，他打電話來說︰“今天天氣好，你說適合做什麼？”我還沒回答，他便說︰“最適合洗衣服了，過來幫我洗衣服吧。”他果真在洗衣服，一進門，他遞過吃了一半的蘋果給我︰“很甜，咬一口吧。”我咬了一口，果然很甜，幾天來的委屈在他一臉坦誠中消失了。我要幫他洗，他堅決不讓，說我細皮嫩肉的他捨不得，只是想叫我陪陪他。我看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我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他，我生怕一離開，他就會從我眼裡消失。我緊緊地抱著他，耳語般對他說︰“真想咬你。”他說︰“咬吧，寶貝，在我身上印下你的烙印，我就是你的奴隸。”他的目光如水，這種溫柔淹沒了我，讓我懸浮在半空。我陶醉地傻傻地問︰“會想我到什麼時候？”“會想你到老死。”我笑著說︰“肖瀟，雖然你在撒謊，但我愛聽。”我不要求他給我未來，我只想靠著他，讓他的氣息包圍著我。
 　　肖瀟臨走的前兩天，我買了瓶長城干紅，我們倒滿酒，血紅的酒，濃烈得像此時的感情，空氣都在燃燒。想著再有兩天他就要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我心如刀割。對於沒有明天的我，我只要求他給我機會，讓我揮霍這前生後世的熱情。所有那些關於有始無終的愛情都是詮釋我心情的最好故事。我靠著他，俯在他的胸口聽他的心跳，他攬著我，遙望萬家燈火，呢喃細語。他說︰“由於小城裡有我，所以可愛清新了許多。”這時，他的手機不識時務地響起，他非常為難地對我說，幾個大學同學要他過去聚聚，讓我等他，頂多一個半鐘頭就回來。我失望極了，但極力裝出很寬容的樣子，叫他速去速回。他走時，千叮萬囑叫我等他。
 　　一個人的寂寞是那麼的無邊無際。我每隔幾分鐘便要看看時間。我一個人喝著葡萄酒，有點暈，一個半鐘頭終於過去了。站在窗子邊遙望，期盼那個熟悉的身影的到來。我為他剝滿了一杯子的核桃仁，這是他最愛吃的，可他仍沒來。我在他的早餐券上寫了幾個字---莫失莫忘，不離不棄。我希望他能夠看到。他已經整整出去四個鐘頭，我忍不住打了電話，很吵雜，他說在一家娛樂城很開心。我掛了電話，他把我一個人扔在宿舍裡，居然是那麼地理所應當。路那麼漫長，像我的淒涼沒有盡頭。我不要求他給我明天，我只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在乎我一點，但是他連這點耐心都沒有。我們的感情不同步，我走得太快，而他太慢，甚至在向後走。短短的時間，我覺得耗盡了畢生的耐心與熱情。我像被抽空了似的虛弱，我那麼小心翼翼地對他，在他面前，屬於我的東西不多了，除了自尊心還可以讓我自由支配。我以前是一個多麼驕傲的女孩，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在煎熬中捱過痛苦的每分每秒。他臨走前打電話叫我送他。我說，我不會見他了，我發誓﹗他說事情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嚴重，即使他做錯了什麼，請提供一個機會讓他改正。我說，我會想他的，但絕不會找他。他說，感情是不需要鬥爭的。肖瀟走的那天，我偷偷地來到了機場，看著飛機漸漸遠離我的視線，我的眼淚滾落下來，這對於一個經歷太多感情的人來說太奢侈了，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只是情不自禁。
 　　以後的歲月裡，我不再跟他聯繫，我無法忘記他，這難道是愛嗎？這麼短的時間用這個字來表達顯得輕飄飄的，但不是愛又是什麼？他翩然而至的身影讓我魂牽夢縈，那是一種心尖尖都會顫抖的思念，那是任何男人和他相比都寡然無味的思念。感謝上蒼，讓我在燃燒自己，而不能燃燒別人的焦渴中有個前生後世等待的身影﹗
 　　肖瀟辦公室的電話號碼，手機號是真真正正刻在我心靈上的，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想他的時候，便在心裡默念，但是我從沒撥過一次。我揮霍感情，但不能揮霍尊嚴，我就在這種絕望的世界裡給自己留點空間，哪怕在這種幻想中等待，不管到哪一天。他走了以後，我常常會走到那條街道，深情地凝望他住過的地方。我閉上眼睛就能聞到他若有若無的暗香，那種溫暖浸泡著我，讓我在冰天雪地裡心也溫軟許多。請允許我放肆地憂傷吧，經歷了太多感情的離離合合，原本以為刀槍不入的我竟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心被浸軟了許多，那蟄伏在心裡的溫柔一波接一波地涌起。
 　　若有一天再次相見，他能擁著我，聞我的髮香，撫摸我的頭髮，為我倒一杯長城干紅，那麼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