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以為自己喜歡年長的男人,有故事,有經歷,只一眼就能讓你陷進去,撥都撥不出來。方紫陌就是這樣的男人,即便是在人山人海的徵人會現場,他都顯得如此卓爾不群。去他的攤位應徵,一半是沖著他們開出的豐厚的條件,一半就是沖著方紫陌。

"小姐,你為什麼要應徵我們銀行。"

"坦率講,對銀行我並不十分了解,但是您正是你們公司一張最好的介紹信。只有一個運作良好,注重形象的企業,才能夠讓它的員工彬彬有禮、服飾整潔。"

紫陌笑了,露出很白的牙齒。

三個月的培養訓練期後,紫陌把我從一大堆的新人中間挑到了他的信貸部。他說,一個注重細節的女人,可以順利地把每一筆債款收回來。

眾所周知,現下的銀行已經不是光拉存款那麼簡單了。要想辦法把款子放出去,再順利收回來,才有利潤。買房、買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已經習慣花明天錢,享今天的福。作為一個新人,我必須加倍地努力。工作時,我翻閱大量的資料,查找債款人以往的信用、收入情況;閒暇時,我還要去發掘更多的潛在市場。而紫陌也時常陪我加班到很晚。他說,"你是我挑的,所以一定要拿出一點有說服力的東西。"終於我沒有辜負紫陌的期望,短短一個月,我們的努力換來了信貸部的業績直線上升。

剛開始應酬的時候,酒我是一點都不能喝的,紫陌總是很巧妙地替我擋掉了。可每做了一張大單,他總會拉著我一起去喝幾杯。

喜歡看他喝酒的樣子,總是要一整瓶紅酒,自己開。然後斟一點在杯子裡,輕輕地托起來,搖一搖,小口地品,瞇起眼睛很是受用。似乎他更享受的是整個過程,而不是紅酒本身。他從不喝醉,因為他從來不會喝完整瓶紅酒。問他為什麼要這麼浪費,他嫣然一笑,"我浪費得起﹗"我對他說,"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好的紅酒開了瓶,就要喝完嗎?否則到頭來好酒也會變劣酒。"他的解釋是,好東西要留給懂得欣賞的人。否則它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紫陌永遠是一身名牌的西服,襯衣的領口、袖口永遠乾淨潔白。皮鞋永遠亮,哪怕是褲縫都熨得整整齊齊。頭髮沒有絲毫地凌亂,身上永遠有一股微甜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親近。也許他的確浪費得起,高薪厚祿,名車豪宅,嬌妻美眷,他應有盡有,可我還是覺得他有故事。想知道又怕知道,知道了,就再難抽身而去。

若加是慕名而來的,因為平日裡我會在網路上發一些文字。他總說透過文字可以讀出,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與紫陌相比,若加從來不穿正式的衣服,牛仔T恤,輕鬆簡單。頭髮剪得短短,像剛從土裡鑽出的苗,時刻勃發著生機。他不像紫陌,他不會帶我去,吃西餐、喝咖啡,然後優雅地幫我拉開椅子,輕輕揮一揮手叫"服務生﹗"。

若加拉我去的館子,都是不知名的小館子,他會極仔細地用袖子幫我把凳子擦乾淨,然後擺在他的身邊,傻兮兮地笑著說︰"坐﹗"若加要一瓶啤酒,不拿杯子,嘗一口遞給我。我們一口輪一口地喝,只到我的臉微微泛紅,他仰起頭把瓶子裡所有的酒一飲而盡。他大四了,正在實習,他沒有錢,一貧如洗。但小男人的自尊,使他堅持不讓我付帳。每當紫陌問起若加,我並不迴避,無論紫陌相不相信,我只說若加是我弟弟,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

關於感情我並不肯定,儘管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喜歡年長的男人,比如紫陌,那對若加又那裡來的憐惜。優秀的男人都結了婚,可沒結婚的男人不一定都不好。無論怎樣別人院子裡的花,我絕對不碰。直到有一天,我和紫陌去談一單鄉鎮房產抵押的合約時,被雨困在了車裡。他點一根煙,眼神有些慌亂。

"木子,我正在辦離婚。因為你﹗"

"什麼?"我愣住了。

"因為我知道,如果不離婚,你是永遠都不會接受我的。"

他知道了,他真的什麼都知道嗎?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嗎?若干年前,我愛的女孩因為看不到我的現在,選擇了離開。為了能夠挽救愛情,我放棄了所有的夢想,投入到殘酷的現實中。像常人一樣踏踏實實工作,然後結婚。當我擁有一切時,卻發現已經永遠失去了愛情。直到你的出現,從你看到我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和我懷著同一種夢想的人。然而你總不願意靠近,因為我不是自由的,你有你的原則,我不會勉強,所以我決定離婚。"

坐在車裡回想紫陌的每個細節,我怎麼會無動於衷,只是來得太過突然,我來不及思考。這時的紫陌靠得很近,而若加離得很遠。紫陌身上微甜的氣息被淡淡煙草味取代,偶然瞥見,昨天他衣服上第三個鬆動的紐扣,早已經被重新加固。一種無法言明的思緒蔓延開來。

我與紫陌、若加同時交往。說是交往,也是極為平淡,我向來是一個慢熱的人,不習慣從默默無名,到有人喜歡。好在他們都很幽默風趣,不會覺得悶。紫陌的皮膚很白,是辦公室空調房裡的那種白。他也鍛鍊,用年卡去健身。而若加,會穿個小背心,繞著操場不停地瘋跑,極大聲地說︰"小木子,你追不到我,追不到我﹗"

紫陌送我到樓下︰"不請我上去坐坐?"

"我怕會出事的。"

紫陌笑笑,並不勉強。囑咐幾句,然後拿微濕的唇,印在我的臉上。

一轉身,他的車揚起一陣小風,吹亂我的頭髮。我定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

若加送我到樓下。

我問︰"要不要上來坐坐。"

若加露出他的小虎牙︰"不了,我怕會出事的﹗"

我笑笑,並不勉強。

轉過身,他還立在那裡,一定要看我家的窗口亮了燈才安心離去。遠遠地看著,他蹦蹦跳跳的身形,消失在微涼的夜風裡。心裡有一種揪揪的疼。

若加大學最後的夏天,他忙著畢業,忙著打算以後的去向。我也有做不完的工作。已經很少見面。午飯剛過,有人敲開我辦公室的門,"木子,有人找﹗"

是若加。

"小木子,我找到工作了,我可以留在這裡了﹗"他快樂地快要飛起來。

"那你來我公司做什麼?"

"找你債款買房子呀?"

"買房子做什麼?"

"讓你做我女朋友,讓你……"若加不好意思地臉紅著。沒有堅固的水泥屋檐,男人都不願承諾永遠。

若加,若加這個小孩子,已經漸漸長大了。

"木子,她同意簽字了,我很快就要自由了。"人本不應該在同一天受兩次刺激,而紫陌那種49年解放的感覺,卻不言而喻。

我手邊的杯子裡有紫陌倒的小半杯紅酒,"紫陌你真的想好了嗎?你開了頭的紅酒,只喝一口,那剩下的怎麼辦?"

"是她同意簽字的呀,她也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感情了。"

真的是這樣嗎?一個男人真的可以粗心到如此地步嗎?

如果一個不愛你的女人會每天把你的襯衣洗得雪白,把你的西服熨得畢挺,會連你的褲縫都疊得整整齊齊嗎?一個已經不愛你的女人會每天讓你充滿了甜蜜的氣息?假如一個已經不再愛你的女人,又怎麼會隱忍著自己的心疼,為你插上自由的雙翅。

縱然我有勇氣掠奪另一個女人所有的夢想和感情,也不能保證會每天會讓紫陌穿上雪白的襯衣。感情這片土地上,做掠奪者也許要比拓荒者容易,但卻永遠失去了耕耘的快樂。

特意買了瓶上好的紅酒,等若加來喝,他一滴都不許漏出來,不怕喝醉,因為今晚可以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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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帥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