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淳一的《鈍感力》一書,講述了不敏感之人相較於頓感之人,如何不得快樂。她想,所有孤單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都在不同時期因為想得太多,所以不快樂。有時候,明明一切正常,身邊一切安好,卻會在某一刻突然看不懂身邊人看不懂身邊的事情,也覺得,好像這個世界也不懂得她,於是感到無比孤單。不是寂寞,身邊的人都在;而孤單,卻是在一群人當中,在派對裡,仍會覺得好像在無底洞中的旋渦。

  對此,她了解得最多。想不清楚的事情,就行走,離開原地。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見雄偉而低調的教堂,四周只有安靜的典型歐洲別墅,門口種植美麗花朵。中午的太陽很大,眼睛有些睜不開,頭頂的熱度致使意識模糊。教堂的門開著,就那樣靜靜的,像一朵顧自開放的花,開放盛放無聲無息,獨自展示最美的年華。

  那樣的教堂,她沒有抵抗力縱使毫無任何關聯,僅有幾位友人才屬於宗教份子,而她只是一個經常去教堂門口拍照,進去坐一下乘涼後就離開的人。可這一次,不知道被什麼魔力,她只是知道她一定要進去。

  她跨開步子,從頭頂直射的南法陽光走進了教堂的黑暗中。所有的教堂內,都有一股常年不被陽光撫摸的獨特氣味,也可能是那些木椅棺木。總之,這股氣味,只要踏進去就能清楚感受。被陰暗包圍,熱度驟減體溫下降,舒暢多了意識也恢復了起來。她坐到了第二排,放下包,腳擱在下排,雙手握住,手肘靠在前面的欄杆。是在祈禱還是只是覺得有些寂寞,需要有人握個手,難以知道。

  索性,教堂除了她,還有一個修女,遊客稀少。修女不瘦但也不是特別的胖,她手裡捧著白花,小心翼翼地從邊門走到了中間的主教講話台。她沒有徑直走去,而是頓下腳步,鞠了個恭。整個世界定下了一秒鐘,她緩緩開始將花插到水瓶中,再認真擺置好,手很輕很溫柔。放好後,又對著中間點了一點頭,好像一個暗號。於是又走到了邊門裡面。

  她只是一個人靜靜地看著這些,身邊環繞著教堂裡面播放的低沈音樂,男人的聲音,沒有太多的起伏。她的心安靜了,徹底安靜了。手仍然擱置在前欄杆上,但是低下了頭。孤獨感頓時油然而生。於是,眼淚大顆落下,沒來由。從小聲到放聲大哭。她很任性,所以要讓全世界看到,即使出糗即使小時候就因為此被責怪過,但她還是想要在悲傷時候這樣淋漓盡致地大哭。

  她感到,世界那麼大,太多的事情不能懂得。她看不懂世界,世界也不懂她,明明一切都很好,一群人圍繞,但是沒來由感到孤單。全世界每個人都能定位到自己,都有自己的坐標,而她卻總是在游離,成長太快,因為缺少經歷所以乘風破浪,於是經過太多反而遺失了一股隨波逐流的生存習慣。她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渺小,想要證明實在太多,勇氣太滿,於是顯得格格不入。

  對於總是格格不入的事物,我們是怎麼樣對待的呢?選擇遺棄,嘲笑,還是接受?追求自由的人,追求深刻,於是隨性而活,結果反而融不入大眾。大家笑了,她不懂得,她想討好地笑,乾笑後覺得自己可笑;她說的東西,無人懂得,能夠聊起來的人太少。

  那,做一個人群裡面的其中之一,還是做那個奇怪的獨行俠呢?她突然笑了,這個問題從剛入學加入了集體開始對自身有了意識以後,一直到了現在。她覺得,她和世界的關係,就是她是唯一有意識的,能操控進程的,而這個世界身邊的周遭人都是預設好的,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行為都是與她無關的。只有她有意識,只有她是這個叫做生命的主宰者。甚至一度,十歲時,她覺得身邊的人都是機器人,都是假的。連父母也都是一並為了遊戲設置的。隨著這一股認知,她想太多,於是飢渴地一本本看書。

  她覺得這個世界,孤獨是一件太平凡的事情,許多事情要一個人做和面對。打針驗血,再害怕,也沒有人替代她;生病了吃藥;跌倒了摔破了頭,還是要去醫院一個人縫針。雖然看牙醫有母親陪同,但是關上門,還是要自己面對可怕的牙醫。

  但是她又覺得,太熱鬧,不能夠自己成長。她用了許多個夏天,一個人在空調房間裡貪婪閱讀,她在書局總是抱回家一大堆書本。她不出門,不多交朋友,不會應酬更不會開那些玩笑話,喜歡說的都是些認真的探討。她遇到過幾個聊得投機的人,都是如同她一般寂寞。甚至不會與人溝通,心裡也都懷著對生命熱情。她打從心裡喜歡這些人,只有他們,才看透了許多事情,與他們一起她覺得自己是被懂得的。她愛輕鬆地生活,但是,需要同類。唯獨這個世界太過嘈雜。

  有時候,感覺到除了自己,一無所有。於是慶幸自己健康年輕,四肢健全。地球也安好的時候,是應該值得慶祝的。生命的不同等級,她想往上走,仰望各種人生。實在太短了,區區百年,能夠做的事情太少,年輕歲月,太短。不要害怕做自己不要走別人的路。她知道這種人生的確不會輕鬆的。往往只是一個小細節就封鎖了她。望著因為無聊玩笑而笑到前俯後仰的人,她只能看著沈默,她覺得自己太複雜;但是又看著周遭人追逐她認為莫須有的東西,而她只是知足常樂腳踏實地生活,她又覺得自己太簡單。

  恢復了意識,哭得細聲後。她看見修女走過,憂心地看著她。她超她走去,摸摸她的手,低聲細語講了一堆法語。她擦擦淚,說不懂得。於是修女慢慢的用英語說,她能否幫助她什麼。她的心被溫暖到了,在這個安靜的地方,修女一個人細心照料,修女的寂寞,肯定比她得多。她微笑,對修女說,能給我一張紙巾嗎,她指了指哭紅的雙眼。修女立刻又走回了邊門,幾分鐘後拿出了紙巾,走到她面前遞給她。溫柔地看著,又講了一堆話,摸摸她的手,離開了。

  她擦著眼淚。看著修女背影,突然覺得,其實這一切都沒有什麼的。看著別人的生活,她只是個過客,而自己的人生,她依舊是主宰者。小時候格格不入的醜小鴨也會有變成飛天鵝的一天,又怎麼樣在乎這一刻的孤寂呢?最溫暖的,也就不過這樣吧。一個不相干的人,問候並且遞上紙巾。她突然覺得自己不可以再怎麼低落了。地球的角落,總有一個地方是有一個人給予溫暖的,縱然只是暫時的溫暖,卻足夠回味很久。她就這樣離開了教堂,沒有再見修女,輕聲說了一聲法語的再見。

  熱風從外面襲來,她覺得很舒服,世界很溫暖,讓她覺得它很可愛。何苦為了他人的陽光和指標過活?又況且,始終會有同類,或者僅是一個陌生人,在最孤獨的場景給你最溫暖的關懷。活得燦爛活在當下,於是才心存感激於一點一滴成為容易知足的人。

  她只是一個孤獨的人,行走在路上,影子拉得很長,肩上的包留下了紅色的印痕,腳上的鞋底部幾乎被磨破。勇氣滿滿,內心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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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帥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