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帥飛

　　有許多事例證明情人轉正後的生活大多不幸福。情人轉了正，砸爛了舊世界，可是自己建立的就是新世界嗎？日子久了，你發現，原來世界從來都是一個新舊交替的過程，男人樂在其中，女人則不過是個兢兢業業的勞工。
　　6月中旬的一天，下著微微的細雨，單位組織我們去省第一醫院體檢。因為陪兒子去看了中考考場，所以我來得最晚，去做婦科檢查時，已是下午4點半了。
　　當我走進10號診室時，看到一個女人正在跟醫生說她的症狀。她的手邊有一個用塑膠袋包著的尿檢杯，裡面紅色的液體應該是血尿。“大夫，這次會不會??”她的聲音焦灼而顫抖，嘴角上有一顆俏皮的美人痣，我禁不住渾身一顫。
　　是她……
　　懷孕“小三兒”找上門
　　第一次見她是在我家門口，她大腹便便，指著自己的肚子說︰“這是我和王奎的孩子。”說這話時，她嘴角上揚，相當囂張。我，和身後的公婆當場石化了。
　　當時，老公在浙江的一家汽車配件公司做總工程師，一個月回來一次，薪水比原來多3倍。我和兒子以及公婆在南通日子過得安穩，誰能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真不知道那女人用了什麼狐媚術，老公為了離婚竟願意淨身出戶，他說他是真的愛她。要不是親耳聽見，我真不敢相信一個中年男人嘴裡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我無言以對。
　　讓我最後決定放手的，是公公婆婆。一開始他們是站在我這一邊，後來有一天公婆哭著求我，說︰“小曼，你就放過王奎吧，他做了糊塗事，這次脫不了關係了。”原來，王奎為了討那個女人的歡心，竟然用假身分和那個女人拿了結婚証。那邊的兄弟和父親得知王奎沒有離婚，正在找律師準備告他重婚罪。如果判下來，得判兩年。
　　婆婆怕兒子真的進了監獄，拼命討好我，家傳的一對鐲子終於捨得送給我了，還把一處房產轉到我名下，並一再承諾︰“等樂樂18歲，我和老伴兒的家產都留給樂樂。”婆婆這麼說，無非是為了讓我同意離婚，好讓她兒子免了牢獄之災。
想得美，我就不離﹗那個可惡的男人就活該坐牢，讓那個“小三兒”的孩子生下來就有個坐牢的爹。可是看到兒子慌張的眼神，我受不了了，那也是我兒子的親爹呀﹗　　
　　最後，我妥協了，兒子、存款和房子都歸我。當兒子上學了，我一個人在家時，財產也慰藉不了心中的淒惶和絕望。人到中年，丟了丈夫，怎麼能讓我心平氣順地接受？我心裡不停地詛咒︰你們早晚會遭報應的﹗
　　聽說轉正“小三兒”的日子並不好過
　　3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婆婆接兒子去過週末。本來和她我也沒什麼話好說，可她期期艾艾似乎想說什麼。我問她，她這才告訴我，那個女人生產的時候出了意外，孩子胎死腹中，她受了很大的罪。
　　聽到這消息，我很驚訝，但我得承認，我的心中涌出一陣快意︰老天爺有眼，懲罰了她。為了讓這快意來得更猛烈更直接，我去了王奎現下的家。王奎對我的到來感到很意外，看到我手上的桂圓、紅棗、雞蛋就讓我進門了。他去幫我倒水的空檔，我還是得意了一番，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時間比以前要長一些，因為我是精心打扮後過來的。
　　然後，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我記得她當年魅惑人的樣子，那一寸長的假睫毛上都可以歇下一隻貓頭鷹了。可現下的她頭髮凌亂，面龐浮腫，沒有化妝的臉其實很平庸。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生活的邏輯對誰都是一樣的。“你年輕，恢復得快，把身體調養好，再生來得及。”我說。其實我想說的是︰“你現下年輕，但總有老的時候。”
　　王奎在一邊不語，她也不說什麼，場面有點冷。於是我對王奎說︰“小樂說你給他買了新球拍，我順便拿回去吧。”王奎轉身去拿，我也起身，我的眼光掃到了牆上他們的結婚照。王奎笑得春風得意，她一副甜蜜的小鳥依人的樣子，我心中壓抑的怨恨井噴出來，折回到她的身旁，附在她的耳邊，輕輕對她說了兩個字︰報應。
　　然後，我就離開了那個家。我心情複雜，我是受害者，但我也是個魔鬼。為了內心安寧，我再也沒見過前夫和那個女人。
　　難道真的是報應嗎
　　現下，在婦科診室，我們又相逢了，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了。她緊張地看著醫生，跟醫生講自己的症狀。她說，3年前胎死腹中，過了一年後，又懷孕了，卻是宮外孕，大出血，差點死在手術台上。這次是做的試管嬰兒，但現下3個月又見紅了。
　　我聽呆了。宮外孕的事我沒有聽說。大概是我對她說報應之後，她在王奎面前哭鬧過，從此王奎就把她的消息都封鎖了，也不讓婆婆對我講。我想起兩年前，我去公婆家，看到婆婆極鬱悶，說王奎找了個中看不中用的。公公用目光阻止她，她才沒有繼續講下去。
　　原來是這樣。醫生讓護士把尿樣取走，說要進一步檢查。看得出她很緊張，起身的時候看到了我，眼裡是驚慌、尷尬。這個曾經用她的青春美貌作為武器搶奪我男人的女人，其實有著最致命的軟肋，不需要我說報應兩個字，想必這兩個字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我轉身走了，再多留一會兒我真怕會像上一次那樣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不想在王奎和他的父母以及我自己的兒子面前表現得陰毒、狹隘、小氣。上次說報應之後，王奎有半年的時間沒有接我的電話，這是我不想看到的。
　　離開醫院，我給王奎打了一個電話，“我在醫院碰到你那位了，她似乎狀態並不好，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如果她跟你說我說了她什麼，那就是她編的。”
　　王奎說︰“我知道了，我們離婚這麼久，你別再提這些了。”
　　我說︰“兒子16歲生日，在他奶奶那兒慶祝，到時候你回來吧。”王奎說和她商量一下就掛了電話。
　　我也曾醜陋不堪
　　7月8日，兒子生日，王奎來了，真的還帶著那個女人。她似乎老得特別多，也胖了，肉都擠在一起，肚子堆了出來，看來她保胎成功了。王奎送給兒子的禮物是一台單反數位相機，兒子很開心，拆開包裝就開始玩起來。我和婆婆在廚房準備菜，她進來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說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保胎要緊。
　　婆婆扯了我一把，那個女人的臉上有一絲淒涼，但又很快變成微笑，轉身離開了廚房。婆婆附到我耳邊說︰“沒保住，這就是命啊﹗”一頓生日宴，看似熱熱鬧鬧，其實各懷心事。我和兒子回到家，兒子招呼我過去看一段影片，神情很複雜。
　　這是兒子無意中錄下的。當時兒子不小心按了開始鍵就放在了電視機上，影片裡，我給大家夾菜，熱情招呼，給王奎和那個女人遞紙巾，我的臉上堆滿了笑。飯後公婆去廚房收拾，兒子到書房玩電腦遊戲，客廳只剩下我、王奎和那個女人。然後，我看到，我的臉倏然沉下來，和先前判若兩人。
　　然後，兒子在喊爸爸，王奎起身準備去兒子房間。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竟然當著那個女人的面，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我笑著望著他，在她眼皮底下挑逗我前夫，她丈夫。
　　我看著影片中的自己，簡直不敢相信，在他們面前，我是那麼的冷淡陰郁，而且居然還做了那樣一個有點下流的動作。“媽媽，你很過分。”兒子在一邊說，“你是不是還沒忘掉爸爸？”我無語。
　　“一個忘不掉過去的人，怎麼可能重新開始。媽媽，你應該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離婚不可怕，勇敢的女人最高貴，而鏡頭中的你，真的有點猥瑣。”
　　我無地自容，猥瑣是兒子的常用詞，現下，我在兒子面前丟臉了。兒子說︰“老媽，要不我們走吧，回姥姥那邊，等我上高中，就申請國外的大學，如果成功了，我帶你出國。”
　　那個晚上，我一夜未眠，影片中的畫面反覆在我腦海中播放。我想自己的舉動和她當年的行為有相似之處，因為極度的恨而扮演一個自己憎恨的人，你就成了她的同類了，這不是復仇而是迷失。我開始認真地考慮兒子的建議，回廈門娘家，找個營生。如果有一天真的跟兒子出國，就讓異國的海風吹拂我，滌蕩盡內心的仇恨和醜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