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個夜晚,一個靜靜的夜晚,窗外下著雨。
  女人站在窗前好久了,只床頭一盞小燈開著,屋子籠在一片昏黃但溫暖的光暈中。女人的臉是憂鬱的,有淚流過的痕跡。
  風吹送著雨絲斜斜地從窗前掠過,有幾星不小心洒了進來,飄拂在女人的臉上,和著那淚痕,增添幾許的落寞。
  女人穿著家常的睡袍,竟是玄色的,長及腳裸,絲質的,閃著柔滑的光。風將衣袂吹得一動一動,包裹著的胴體的姣好的曲線時隱時現,此時卻無人欣賞。
  女人幽幽地嘆口氣,將一腔落寞唱詩般地吐了出來,在地上摔碎了,濺起的碎片點點地彌漫在空氣中。被雨水打濕的空氣更顯得沉重起來。
  離了窗前,女人蜷坐在床上。米白的褥單上印著粉紫色的小花,雅致得似乎只是用來欣賞的。女人玄色的睡袍,和這溫暖的色彩極不協調。
  女人怔怔地坐了一會,眼神一直望著窗外,窗外只有細如發絲的雨,沙沙的聲音,得細聽才能灌進耳朵。這個夜晚,女人在等著什麼。
  這是座兩屋樓的房子,屋子前后各有一個小院,院子裡有小小的花壇,種著一些植物,開著素白的小花的那種。小石子鋪砌的甬道總是乾乾淨淨。這個雨夜,小路一定會是清清爽爽的。想到這,女人又起身來到窗前。雨下得較前時更大了些,唰唰的落地聲不絕於耳。院子裡的燈亮著,閃著幽幽的光,照在小路上。水珠兒晶瑩,從眼前一滴滴飄過,串起來一定會很好看。女人的臉上有了笑意。
  何處傳來砰然的響動,女人側耳細聽,卻又不見。再定神,仍是沒有。探頭向窗外看看,雨幕中連天也看不清晰。轉身向門外去,樓下亮著的夜燈,暈暈地照得見靜靜擺放的家具器物。一級級地走下樓梯,軟緞的繡花拖鞋,綿綿的沒有聲音,貓兒一般的輕靈。若是有人此時從樓下看上去。那個優雅的走下來的女人,仿若就是中世紀的英國城堡中油畫上的人兒。屋子裡的空氣被攪動起來,慢慢地有了生機。女人站在樓梯上靜靜地又聽了聽,屋外只有雨聲。
  看見櫃子上躺著的那瓶紅酒時,女人又笑了,腳步剎時變得輕快無比,也許此時沒有什麼比那個發著微光的物品更能吸引她。今晚的安靜莫名地讓女人燥動不已。
  也不開那盞大燈,就著夜燈的昏黃,找出一只高腳杯,沒意料中滿滿的斟了,猶豫著,也不再倒回去。哪管是不是勝得了酒量。端了酒杯,欲走回樓上,站在樓梯上,回望著空空的屋子,臉上的神情更加落寞,想起了什麼?一定是的。身子忽然就軟軟的沒了氣力,手扶著欄杆,滑坐在樓板上。夜更深了。
  屋外的雨聲已不聞,漸起的風聲中,聽得見打著樹葉嘩嘩的響,像是夜歸人的腳步,卻不是停在自己的門前。女人一直在等一個人,一個久已未歸的人。那個給了她太多的承諾,而今卻音訊渺然的人。曾經的這個夜裡,他們纏綿的呼吸洒遍了屋子的角角落落,而如今,那些曾經的纏綿,只在牆上畫滿了憶字,隱在牆紙的後面,只她一個人看得到,時時地剌著她的目。疼。
  杯中的酒,閃著琥珀的光,對著燈晃動杯子,液體在燈光的折射下,不易察覺地變幻著顏色,美麗極了。啜飲一口,微微的苦澀和酸楚,混和著心底的憂傷,正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景致。
  屋裡的器物,在眼中開始變得虛幻,杯中還剩最後的一口酒,女人轉動著杯子,酒液在杯中也隨之晃動,充滿了挑逗和誘惑。一仰頭,飲盡了最後的殘洒。空杯此時孤單地放在樓梯上,和女人一樣的孤單。靠著欄杆,眼已迷離,女人怕冷似的抱著自己的肩,似是要睡了。此時,響起了久已沒有的敲門聲。輕輕地,進而是急迫的,良久,腳步聲橐橐地離去。而女人已沈入了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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