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帥飛

    戀愛的結局無非喜悅或是幻滅。無論哪一種，都是戀愛的完成。一場沒有保留的戀愛，好象一件自己傾心傾力完成的作品，不管它是不是拙劣，終究是自己付出的時間和心血。一輩子太短，這樣的經歷能有幾次？曾經有過的濕重的記憶，會在多年之後的某一個深夜，裹挾著淚光而至，把我?

    我看過很多故事，而很多故事，我看到的只是它的進行時。生活中的故事並非電影，不是進程發展得太慢，讓人失去了等待看下去的耐心，就是結束得太倉促，在你剛剛進入劇情提起興趣的時候，它突然已經草草收場。大多數真實的故事都不知道結局。

    精彩的永遠只是進行時的戀愛，而隔了幾年再問當事人，最後的結果怎麼樣，听到的卻大多是嘆息聲。而有些感情，只不過是一個片段，連完整的故事都算不上，因為沒有結局。或者結局是個模糊的省略號，不是果斷的句號。省略號里的內容總是令人暇想，因此故事里應該退場的人物，經常容易駐足不前，即使已經走出很遠，也會有意無意忍不住，使勁地回頭張望。

    很多人都是這樣,尤其是男人,心里早就想分手,卻就是拖泥帶水，不肯說出來。總是在塘塞，找各種借口，總是很忙沒有時間見面，還口是心非地說不想分手。他是希望感情一天天淡下去,最後不了了之。他以為這樣，她會好受一些，卻不知適得其反。就象切掉你的一個手指，偏要用一把很鈍的刀，一天只輕輕的劃破一道口子，讓流血的過程痛苦而漫長。而對于女人來說，即使明知他的心已經遠去，只要他沒說那兩個字，就會自欺欺人地以為他仍在自己身邊，心存一絲僥幸和幻想。

    有一個電影里的情節，一個女孩子和分別好幾年的初戀男友重逢。他們分開的時候並沒有說分手，他去了另一個城市，沒有再回來，和女孩子的戀情便無疾而終。當他們再次相遇，雖然已事隔多年，女孩心里冬眠的愛火立即暖活過來，以為將和他再續前緣。她覺得他們過去的戀愛，只是暫停，而沒有終結。其實他離開她時，是因為在那個城市有了新的女友。他不和她說分手，是因為他沒有勇氣告訴她真相，以為這樣的方式她容易承受。而她的潛意識里卻一直認為,戀愛尚未結束。

    情網中的人總是怕听到分手兩字，不願看到戀愛的結束，可是為什麼不把它當作是戀愛的完成呢。因為擔心無法承受戀愛的結局，有人中途退出，有人畏縮不前。都說浪漫的事，就是沒有後來的事。燦爛的愛情，因為生怕它變得瑣碎平庸，索性就在最濃烈處戛然而止。可是每一場戀愛都需要完成。象一個連續劇,僅管冗長,沉悶,無趣,總是需要一個結局,即使它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俗套沒有新意的,或者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們還是在等著看完它的結局。不滿意也好,厭煩它也罷,可以讓我們長長地舒一口氣,終于結束了，不再需要等待，不再有心里的牽念。

    前幾天有個朋友向我回憶他的一次失戀，他說他那時幾乎記得他們發生過的每件事情，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場景。只是想弄明白，為什麼那麼心心相印的兩個人，就可以這樣說結束就結束。而我，也一直在被這個問題困擾。戀愛的時候最喜歡說永遠，分手卻常常猝不及防。世間最令人懷念的，是不曾得到的東西，而最不忍回想的，是得到了，卻又失去了。

    我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起把他弄丟了。我很想親近他，結果卻是加深了彼此的困境。願望總是和現實背道而馳，承認失敗和表白感情同樣艱難。我似乎從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很多表象令我迷惑，當有一天突然發現問題的糟糕程度，我的生活頓時失重。我不再叫他親昵的名字，也不敢再去打擾。為什麼曾經相愛的兩個人，會從吸引，感動，愛慕，到失望，冷淡，漠然。

    听到過一個比喻，人生就是為了打開一個個美麗而神秘的小盒子，也許盒子里面原本就是空的，可如果不去努力地一個個打開它，就永遠不會知道小盒子里的秘密。戀愛如長跑，已經跑得這麼辛苦，為什麼不到達終點，去看一看路的盡頭究竟會是什麼，即使什麼風景也沒有。在茫茫人海里相逢前，兩個人本是路人，黯然分開之後，相逢又已是路人。從起點又回到了原點，繞了一個大圈，好象什麼都未曾發生。既然會結束，又何必開始？可是中間有段長長的路，我來過了，沿路無邊的風月欣賞過了，陪他一起走過了。

    戀愛是兩個人的合作，不默契的時候，我們常埋怨對方的不是，卻不知道自己有很多過失。他和最初完全不一樣了，卻沒有想過，自己也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他的誓言也許早已伴隨時間的灰燼，自己的承諾又何嘗不是飄零在風中。《東京愛情故事》里，赤名莉香可以一個人跑去完治的家鄉，在小學里把自己的名字刻到了他的名字旁邊。可我想在我的某本書的扉頁上，寫上獻給親愛的他,卻是永無可能。

    任性的人，因為我年輕，總是以為以後日子會很長，從不曾想到，其實沒有以後。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明了一切，當時卻惘然。

    當我每天在檢討自己的時候，其實是我不敢承認目前的事實。我和他真正的戀愛其實只在那年的秋天曇花一現，可是卻一直蔓延過了幾個季節，為什麼？現在我終于明白了，是因為那些未完成事件，一直在我心里糾纏。原來我為他做的，正在變成我心里的負擔。

    我喜歡寫文章，我知道他甚至不會看到我些的文章，也明白他不會回到我身邊，但我會執拗地一直寫下去。他是一個曾把我帶到天堂和地獄的人，也許他以後不會回想我，可是我不會忘記他。

    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它懸在半空中,我的心也落不到地面。我知道它不會完滿,但至少應該完整一些,可以善始善終。一首情歌唱到一半，和我對唱情歌的那個人卻扔下我匆匆而去，沒說任何理由，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一個人茫然無措，卻也要堅持把另一半唱完。

    戀愛的結局無非喜悅或是幻滅。無論哪一種，都是戀愛的完成。一場沒有保留的戀愛，好象一件自己傾心傾力完成的作品，不管它是不是拙劣，終究是自己付出的時間和心血。一輩子太短，這樣的經歷能有幾次？曾經有過的濕重的記憶，會在多年之後的某一個深夜，裹挾著淚光而至，把我帶回到那些不太堅強的歲月，告訴我生命的意義。